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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7章 傘下影成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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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剛下過一場初夏的雨。

亭子外的芭蕉樹還有些潮濕,寬大新綠的芭蕉葉從亭子後方伸展,讓獨具一格的涼亭顯得格外幽靜。

白衣人站在芭蕉亭內拱手行禮,頭微微低垂,模樣溫潤有禮。

後夕晝望著這人許久不能動。

拱手的人嘴角慢慢彎起來,沒得到回應也不起身,就如此禮拜。

風凜苑看不下去說:“二哥,好歹也是我朋友,至少該還禮吧。”

“你……”聲音居然如此低啞,“擡起頭來。”

後夕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,抱著偶人的手不覺捏成了拳。其實他看見了的,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更想再確認一遍。

白衣人聞言擡起頭並站直了身子看向後夕晝。

明眸善睞,眼波如月皎然,雙眉俊秀飛揚,高鼻如鋒,紅唇含笑帶著幾分俏麗與溫和。

束發於頂,素白簡約的衣袍修短合度,延頸秀項,肩若削成,身姿修長雋秀。

此人容貌雅致,融合陰陽,並濟剛柔。

此時風吹過。

忽有斜雨繾綣,潮濕了亭外芭蕉樹,還有後夕晝那深如大海的雙眼。

他認得這個白衣人,那個在他身上施加了太陰敕的家夥,那個神格碎片的主人就長這個模樣。

可又稍顯得不同。

比起曾經的那人眼前這個看起來是他更年少時的模樣,身體更顯單薄,面容柔軟稚嫩了一些。

不過,依舊是神骨天成風骨清澈的模樣。

美得格外雋秀風雅。

所以,神格重鑄成功陵光神君回歸?

可這人的模樣……

不知別人有沒這樣的感覺,哪怕眾裏相遇能一眼將那人認出,當此人站在自己面前,心中便有篤定的一句話,就是她。

心潮澎湃跌宕起伏之後慢慢平覆下來,劇烈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覆下來,他沈聲問:“幾時來的?”

白衣人溫和回答:“大約半個時辰有餘。”聲音亦是清朗的少年音。

半個時辰有餘……為何不去酆宮找他?是不記得他了?

“你……”

白衣人再次拱手:“在下太陰,叨擾了。”

後夕晝咽了嗓子,舉步走向芭蕉亭。

細雨紛飛,亭子內美人如畫,他腳步徐徐,目光從未從他臉上移開。

白衣人亦是輕風細雨淡然自若,目光磊落與他對望,直到他走上芭蕉亭,他做了一個請,後夕晝卻在他身邊站定。

果然是矮了一些的,跟明月以前差不多身量,可比起以前的模樣,他更是豐神俊逸,神骨仙風。

雀凜被無視了很久忍不住道:“鬼王可是看夠了?也不覺得自己失禮?”

有何失禮?

後夕晝坐了下來。

雀凜又瞧他手中的物件:“你抱的是什麽?”

這個問題倒是讓後夕晝微微一楞,稍有遲疑他將手上的東西抱緊了些,雀凜經不住好奇探過手來翻開他用外袍罩著的物件。

有什麽好看?

後夕晝不想給,若那樣以雀凜的性子定然不會罷休。

雀凜剝開一看是個人嚇了一跳。

可仔細再看,發現著人臉上又裂痕又仔細辨認:“並非真人?”

忍不住伸手去碰觸偶人的面皮,頓時讚嘆不已:“這皮膚居然與人相去無幾,如此逼真的偶人出自何人之手?我定然要去拜會一下。”

太陰的目光停在偶人身上好看的美輕揚,被後夕晝撲捉到視線也不閃避,他笑而不語端起酒壺給他倒酒。

雀凜追問:“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?你居然抱著一個偶人不放。”

後夕晝:“……”

雀凜:“不過可惜了,這臉怎麽壞了?你拿來與我仔細瞧瞧。”

後夕晝敵不過雀凜只能讓他抱了去,雀凜動作已經很斯文,後夕晝卻盯著看就怕他摔了,雀凜卻故意做要摔的動作後夕晝已經伸出手要扶。

雀凜得逞哈哈哈大笑。

後夕晝沒了語言只是看向了同樣忍俊不禁的太陰,看他笑著,一直有些恍然如夢的後夕晝這才釋懷,身上籠罩的陰霾與灰暗慢慢散去。

他也笑著。

硬邦邦的人整個柔軟下來,望向太陰,眼中水色柔光:“身體可好了?”

“啊。”

“喝酒也無妨?”

“啊。”

後夕晝持起酒杯。

明月雙手將酒杯捧起與他相碰,目光相對兩人笑著將酒一飲而盡。

雀凜在一旁垂眸看著懷中破碎的偶人,嘴角揚起一絲笑意,這樣也好,也挺好,不是嗎?

他知道自己顯得有些多餘,不過話最多的反而是他,他說了著二十多年發生的種種,有趣無趣的不重要,估計也沒人在意他說了什麽。

雲瑤添了好幾次酒。

太陰再要喝,後夕晝說了一聲:“別貪杯。”

“最後一杯。”

後夕晝瞥了他一眼將酒給他倒上,雀凜卻是喝得有些多了,勸不住,一杯接著一杯,雖然覺得可能有些對不住雀凜,不過,只能對不住。

“今日到此吧,雲瑤,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。”

“說好了不醉不歸,我還沒醉呢。”

鬼王示意,雲瑤上前扶人,雀凜都有些站不穩,太陰上前幫雲瑤一起扶著雀凜出了芭蕉亭。

到了門口,雀凜眼神微醉對太陰說道:“不必扶,我自己也能走。”

太陰看雲瑤將雀凜送入屋內。

身後的後夕晝喊了一聲:“趙太陰。”

趙太陰……

太陰搖頭一笑回過頭:“二哥叫我何事?”

他認了自己叫趙太陰,後夕晝心底冒出一陣喜悅,他站在走廊裏目光鎖著她:“妖王醉酒只怕無法繼續招待閣下,之後就由我來盡地主之誼,可好?”

“可好。”

後夕晝眼底都是笑意,手中多了一把紙傘徑自往前走,只走了兩步發現後邊的人沒跟上來,回頭道:“趙太陰,還不過來。”

少年看那挺拔清雅的背影須臾,舉步朝他走去,走了兩步大步朝他疾走與他並肩而行。

“誰說我姓趙了?”

“不姓趙……”後夕晝斜睨身旁的人,“嗯,該姓後。”

誰姓後?太陰眼中笑意更濃:“後什麽?”

後夕晝走出回廊將傘打開,等著她走入傘下。

趙太陰毫不遲疑跨入傘下,兩人對面而站,他微微垂眸看著這人:“後家娘子。”

趙太陰搖頭背起手走起來。

後夕晝撐傘跟上:“原來你更喜歡後夫人。”

細雨茫茫,九曲城依舊古色古香,兩個頎長的身影共撐一把雨傘走在煙雨茫茫的長街。

走過那科當年後夕晝倚靠的桃樹。

走過買折扇的店鋪。

走過臥在河面的石橋。

雨越下越大。

後夕晝持畫著梅花的紙傘大部分遮蔽在趙太陰的上方,後夕晝的肩膀的已經濕了大半。

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面朝這人,兩人站在被雨籠罩的紙傘下,

後夕晝望著她目光如同雨霧迷蒙,深深望著盡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入懷的人兒:“可認得我手上的雨傘。”

這雨傘他撐開的第一眼她便認出來:“認得。”

是趙七用來遮蔽月光的那把大傘。

後夕晝喉頭微微哽咽,又問:“可認得這座橋?”

夜晚,這座橋頭會有人賣折扇,他叫明月辨識妖與人的區別時,曾逼明月送他折扇當學費。

“認得。”

“可記得你為我扇面題的詞……”

“平生不會相思,才會相思,便害了相思。”

知道就是她,仍有種喜極而泣的沖動,後夕晝眼中起了一層雨霧,像花水蔓延過眼底,他又問:“可還記得……”

“記得。”

“我還沒問。”

“不問我也記得你。”

車馬穿過街道,河面畫舫在煙雨之中穿過拱橋,橋上傘下人影成雙,時光從兩人身邊流過,仿佛走過了一個流年。

後夕晝沒拿傘的手持起太陰的,握在手裏許久,低聲喚她:

“明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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